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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朱顏玉色》作者:久嵐

文案

陳瑩生父早逝,卻有個能臣叔父,入京後,大樹底下好乘涼,日子越過越滋潤。

朱顏玉容,公子相逑。

奈何貌美太招風,不如早踏高枝,陳瑩看向蕭隱,這梁國豫王為拒婚,與他皇後姑姑說,此生只娶絕色……

一箭雙雕,蕭隱巴不得,只要她求他,想要什麽,他給什麽。

閱讀提示:

1,美殺四方VS霸氣側漏

2,男女主都非善茬,本土。

內容標簽:甜文 歡喜冤家

搜索關鍵字:主角:陳瑩 ┃ 配角: ┃ 其它:

金牌編輯評價:

陳瑩生父早逝,同寡母幼弟投奔京都叔父,寄人籬下難,陳瑩一心嫁個好人家,天隨人願,邂逅豫王蕭隱做了王妃。原以為從此富貴太平,不料蕭隱手握兵權,功高蓋主,早成皇族眼中釘。面對危難,二人攜手共度,風雨同舟,闖過一道道難關。作者文筆簡練老道,描寫人物功力極佳,不管是男女主之間的感情,還是層出不窮的陰謀詭計,都是手到擒來。總體而言,此書行文流暢,情節跌宕起伏,又不乏溫情,值得細品。

☆、001

陳家今日要來客人,天蒙蒙亮,奴婢們便開始打掃回廊,秋日裏晚上掉下許多的落葉,引得她們忍不住發些牢騷。

若是尊貴的賓客也就罷了,偏偏是浮山縣來的,卷兒揉著手腕,鄙夷的道:“貪心不足蛇吞象,每年拿了許多銀子不說,而今還要上京打秋風,虧得我們夫人菩薩心腸,這都能忍……倒不知一家大小要住到何時呢,千萬莫學了盧家的親戚。”

小丫頭嘴巴尖刻,不留情面,張婆子聞言皺起眉,那一家三口是來京投奔,可怎麽說都是老夫人的至親,孤兒寡母,無依無靠,令人同情。她手指點點卷兒:“你而今才學規矩,實在是晚了,莫說我忘了提醒,你是要去服侍那姑娘的。”

上下尊卑如何能分不清?

哪壺不開提哪壺,卷兒更是不悅,府中有兩位正兒八經的千金不能伺候,要去伺候那鄉下姑娘,也是自己倒黴……不是世仆,她是買來的,能有什麽選擇?不過別人說什麽就做什麽了,卷兒氣得抿緊了嘴。

遠處有個小丫頭與管事傳話:“客人都到門口了,夫人叫您先去迎著,千萬莫怠慢。”

管事得令,忙去吩咐奴婢。

卷兒年紀小,還未分去伺候人,而今第一個主子竟是那寄人籬下的陳家親戚,她惦記自己前途,聽見這話,一拉裙角便是跑去偷看。

垂花門那裏,果然已經站著人了,中間的婦人帶著一雙兒女,一手牽一個。卷兒瞥過去,發現她半舊的裙衫,心想果真是一窮二白,難怪在浮山待不下去要來京都,這等料子便是她們奴婢都不會穿。

倒不知那姑娘……

有幾分好奇,她側過頭。

才入眼的是一襲藕色的羅裙,比那婦人好一些,色澤明亮,衣料上繡著結香花,雪青色的腰帶上,垂著同色的荷包。她的秋衫是丁香紫的,對開襟上的玉蘭花紋比不上府裏繡娘的手藝,卻煞是好看,點綴了秋日裏的蕭索。

好奇更深,卷兒目光往上移,這一眼卻是叫她怔住了。

對面的姑娘眉目如畫,肌膚似雪,楊柳細腰俏生生,竟好像是從仕女圖中走出來的一般,與她想象的絲毫不符,哪裏是饑黃垢面,哪裏是粗野平庸……腦中轟的一聲,卷兒瞪圓了眼睛,滿心震驚!鬼使神差,她忙偷偷去看那婦人的臉,女兒生得好,想必母親不會差,誰料映入眼簾的肌膚蠟黃,與那姑娘很是不同,正待細看,卻見她身子一搖,蒼白的唇中赫然嘔出了一口血,鮮艷的如同朱砂。

卷兒嚇得倒退一步,蹬蹬蹬的往回跑。

竟然是個病人!

此前怎麽沒有聽說呢?她一溜煙的走遠了。

母親嘔血,陳瑩心頭焦急,面上卻鎮定的安慰道:“娘,您總說京都遠,而今不也到了嗎?便只等京都的大夫來看一看,他們醫術通天,您這小病很快就能治好。”

女兒的話十分孩子氣,好似這裏的大夫都是神仙,呂氏笑起來,故作輕松的拍拍身邊年幼的兒子:“佑兒,你莫哭,聽到瑩瑩說的話了嗎?不是什麽大事,你可是男兒,一定要頂天立地,將來好保護你姐姐!”在她看來,這病十有八-九治不好,只期望以後不在了,兒子能更堅強些,做女兒的後盾,畢竟一個女人在世道上太過艱難。

陳佑不過六歲,看到母親吐血心裏害怕,但又不想讓她們失望,連忙抹去眼淚道:“我沒有哭,娘,我也不會讓姐姐哭。”

弟弟如此懂事,陳瑩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。

在浮山縣時,她一直都很擔心,生怕母親好像父親一樣病死了,所以才會瞞著母親偷偷寫信予叔父,今日來到北平之後,她突然覺得,當初的決定一點兒沒錯。這裏可是京都呢,名醫雲集,梁國天子腳下,怎麽會沒有希望?一切都會好起來的!

她眸色璀璨,臉龐似花,像投入湖面的玉石,令人心起漣漪,常翊站在不遠處,低聲問小廝胡德:“這三個人,真的是從浮山來的?”

他是陳家夫人的外甥兒,打小就喜歡往這裏跑,陳夫人極為喜歡,便是成了常客,進出自由。

在不久前,常翊就聽說陳家的大房要來京都,當時是沒有在意的,偏遠地方來的窮人,怎麽會提起他的興趣,可誰想到那姑娘生得如此好看,實在出乎意料。

胡德道:“回少爺,便是他們呢,一點兒沒錯。”

常翊面露笑意,大踏步走過去:“陳夫人,陳姑娘,”他步履瀟灑,器宇軒昂,身上有著年輕男人的朝氣蓬勃,目光灼熱的看向陳瑩,“想必姨母很快就要過來了,不如我先送你們進去……”瞄一眼呂氏,他越發關切,走上兩步,“陳夫人,您小心些。”

男人太近,身上的熏香飄過來有些嗆人,她是極不喜歡的,可初次見面,掩鼻失禮,陳瑩憋得小臉一陣發紅。

雪膚染了桃色,分外的艷麗。

少女在面前嬌羞,常翊嘴角輕挑,他自詡風流,外表出眾,心想陳瑩這種從浮山出來的姑娘何曾見過京都的男人,自然是容易局促不安,這等柔弱又叫他垂憐,他笑一笑:“陳姑娘……”

還未開口,卻被呂氏截斷了。

女兒已至及笄,花容月貌,不難引人註意,故而這兩年她看得很緊,幾是不讓出門,誰想到今年染了病,不知何故怎麽也治不好。這陣子她是在慢慢考慮後事了,思來想去,來京都許是最好,兒女有個依仗,不怕被人欺負,故而便是她滿心不願,也只得硬著頭皮前來。

呂氏輕咳聲與常翊道:“曾是聽說弟妹有個外甥,應是公子你了吧,我們第一次來京,多有叨擾。”

“怎麽會叨擾,陳夫人您客氣了。”常翊笑道,“你們來,我姨母很是高興呢,還有老夫人……”眼見前方來了一位管事並幾個丫環,他看見了,負手高聲訓斥,“竟然如此怠慢,還不快扶了夫人,姑娘往上房去,真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做事的!”

丫環們嚇得疾步過來。

常翊便走在前面,他時不時的回頭借機看一眼陳瑩,但陳瑩總側著頭,將臉半掩了去。

身後傳來腳步聲,有人漸漸接近了,奴婢們看見,一時全都躬身稱呼老爺。陳瑩回眸一看,甬道上的男人穿著深青色的錦袍,長眉鳳眼,器宇不凡,她瞬間有些恍惚。

那人與父親實在是太過想象了,遠遠的,幾乎像做夢,但他走近時,挺著腰,昂著頭,卻是那麽的不同。父親確實是不一樣的,他自小侍奉祖母,供養叔父念書,二十來歲生出白發,三十歲的時候瘸了腿,哪裏有眼前這個人如此的神氣,自信!

梁國的吏部左侍郎……父親卻到死也不過是個賣油郎,陳瑩看著前方樓臺亭榭,花樹水閣,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諷笑。

從浮山縣走的時候,左鄰右舍羨慕紛紛,說他們沾了叔父的光要去享福,殊不知,這裏的富貴原就有些是他們該得的,母親,弟弟,他們吃得苦,也該到頭了。

那笑容從唇角散開來,一時像千樹萬樹的梨花,妍麗不可方物。

小姑娘上前行禮,叫完“叔父”垂了頭,露出來一截雪白修長的脖頸,這讓陳懷安想到信上的字,秀美又稚氣,他微微擰起眉,當日送信的不是什麽仆役,竟是靖寧侯府的世子。年輕公子溫潤如玉,卻暗藏鋒芒,好像他不去接這母子三人,他就要送他們去靖寧侯府!

不知是否因這侄女兒?陳懷安深深看了陳瑩一眼。

沒想到他會出現,常翊原本負著手,一下垂在身側,收斂了剛才在下人面前的倨傲。

三十五歲能當上吏部的侍郎,陳懷安可不止文采出眾,常翊而今是舉人,將來是要多多依仗陳懷安的,畢竟他們常家,沒有一個能如此成器。所以盡管他把陳家當半個家,在陳懷安面前卻是從來都不敢造次的,甚至比對他的親生父親還要恭敬。

常翊彎下身子,賠笑道:“姨夫,外甥不知您竟然在家,早先前聽姨母說楊閣老邀請,您去楊家做客了。”

“剛剛回來。”陳懷安語聲淡淡,把目光投向了旁邊的呂氏。

常翊忙道:“我正要送他們去上房,姨夫您回來最是好了。”

陳懷安並沒有接話,眼裏只有呂氏的臉,在陽光的照耀下蠟黃的驚心,仿若已入膏肓,他心頭一震,險些認不出來,看她的眼,看她的鼻,想要尋找曾經那個小姑娘的影子。

然而物是人非。

陳懷安眸色暗沈:“病得如此之重,怎不早些來京都?難道是嫌自己的命長嗎?”

這個人還是一點沒有變,變得是這長長的歲月,呂氏只覺喉頭刺痛,低頭將手捂在唇上,攤開時,鮮血好似一朵赤團花,灼目的殘酷。

她想起那天響在耳邊的話——“你的命是我的,你現在該還了。”

她遂他願,嫁給陳懷林,從此兩不相欠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第一次寫本土女主,不穿越不重生,求支持,求鼓勵,給我點信心哦~~~

☆、002

去迎接的丫環一路跑到正房,氣喘籲籲。

“夫人,那客人……不,大夫人吐血了。”

陳懷林雖是在浮山賣油的,一介草民,且已經去世,可呂氏到得陳家來,奴仆們還得尊稱一句大夫人。

袁氏吃了一驚,轉頭看著老夫人:“嫂子病了嗎?母親,您可曉得?”

一個月前,陳懷安與她商量,說呂氏孤兒寡母留在浮山不合適,又說陳佑越來越大,應該請個好一些的西席。丈夫開口,作為妻子不好反對,畢竟那是親大哥的遺孀,且陳懷安現任吏部左侍郎,前途敞亮,她跟著水漲船高,自然是滿口答應。

誰想到呂氏竟然一到家裏就吐血了,她十分奇怪,三年前陳懷安獨身回浮山,料理陳懷林的後事,聽說呂氏還好端端的,而今一過幾年,卻生了病。

老夫人也不知,皺眉道:“怎麽回事兒,快些去看看!”

“去請回春堂的坐館大夫,要是馬大夫在就更好了。”袁氏吩咐下人,回頭急忙忙叮囑女兒,兒子,“你們且在這裏等著,我去迎你們大伯母,等會兒見到堂姐,堂弟,可要好生相待,敏兒,尤其是你,知道嗎?”

叫陳敏的小姑娘才九歲,咯咯一笑:“曉得了娘,既然是堂姐,肯定比我們大,我能怎麽欺負她呢?”

女兒古怪精靈的,袁氏瞪她一眼,跨出了門檻。

就在這時,陳懷安大踏步走進來。

“老爺!”袁氏吃驚,“您不是在楊家?”

“無甚要事,便回來了。”陳懷安看她一眼,“路上遇到大嫂,我已經使人去請大夫……安置他們的清和苑妥當了吧?”

“自然是。”袁氏捏著帕子,“大嫂真的病了嗎?哎,這可如何是好,我還叫廚房辦了接風宴,一路風塵仆仆的,多不容易,原想給他們洗塵呢!而今看,是該先歇著了。”

都吐血了,總不能還急著敘家常。

他也是這樣說的,可呂氏不肯,執意要先來拜見母親,陳懷安回頭看,只見陳瑩扶著呂氏慢慢走過來,兩個人生得一樣的個子,都很高挑。

“母親!”呂氏看見老夫人,連忙蹲下請安。

陳瑩感覺到她的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,很是緊張,甚至有些冷汗溢出來。

那一年父親去世,祖母不曾出現,叔父稱她感染了風寒……陳瑩咬一咬嘴唇,祖父早早去世,叔父後來入了翰林便將祖母接過去了,這些年,她從來沒有見過祖母。

擡起眼,印象裏不喜歡笑的老人家,穿著雍容,早就有了官宦家眷的派頭。

老夫人打量孫女兒一眼,又打量孫子一眼,眼中漸漸有了笑容,招一招手道:“快過來讓我瞧瞧,一晃你們都長這麽大了,我一直惦記著,早就想叫懷安接你們過來。”她與呂氏道,“快些起來罷,都病了還客氣什麽,鳳娘,你扶她去歇著,瑩瑩,佑兒留下陪我說會兒話。”

鳳娘一直伺候老夫人的,聞言上去攙扶呂氏。

擔心母親,陳瑩不放手。

呂氏輕聲道:“我無妨的,也確實沒有力氣了,再說,大夫一時半會兒到不了,你去你祖母身邊吧,我睡一會兒。”

面色憔悴,這一路奔波月餘,委實是累著她了,都是自己非要母親來京都,許是又嚴重了些,可她又有什麽辦法?母親的病一定要治好,他們也應該留在京都,陳瑩松開手,讓鳳娘領著母親離開。

陳佑擡頭瞅瞅姐姐。

弟弟年紀小,甚至都沒有見過祖母,陳瑩拉著他走到老夫人跟前:“祖母,佑兒有些認生呢,他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。”又催弟弟,“佑兒,快些叫祖母呀。”

陳佑很聽話,連忙道:“孫兒見過祖母。”

“還有嬸娘,兩位堂姐,堂哥。”陳懷安,剛才是叫過了。

陳佑又聽從。

十分的乖巧,老夫人很喜歡,伸手摸一摸他的小腦袋,笑道:“要吃點心嗎?路上餓了罷?”她從高幾上的白瓷盤裏抓一些放在陳佑的小手裏,“以後想吃什麽就告訴祖母,祖母都給你買!”

點心一樣樣都很精致,是他沒有見過的。

在浮山,最多過節,母親會多買一些回來,可哪裏會這樣好看。

“謝謝祖母。”陳佑拿起一塊吃,想到姐姐,忙從手裏偷偷分一些給陳瑩。

老夫人笑開了:“你自己一個人吃,多著呢!”

她細細打量這兩個孩子,這麽多年過去,便是陳懷安不提,她也是要接來的,畢竟陳家已經在京都紮根,不至於還會遷到別的地方。

“祖母有了他們,都忘掉我們了,”陳敏瞧著輕哼一聲,“姐姐,我們不如就回去吧,好讓祖母只跟堂姐,堂弟說話好了!”

陳瑩抿嘴一笑。

早就聽說陳懷安有兩個女兒,不過她沒有見過,原來小堂妹是這樣的,很活潑,生得濃眉大眼好像袁氏,而另外一個大堂妹陳靜人如其名,當真是安安靜靜的,瞧見她,只是笑,眉眼彎彎。大約是長女,教養得也好,這般坐著,有種大家閨秀的婉約氣質。

至於小堂弟陳彰,因與陳敏是龍鳳胎,性子一動一靜,卻是像陳靜,也不大愛說話。

“你成日在家中,還要我疼你?”聽到這話,老夫人哭笑不得,“哪裏像瑩瑩,你還跟我爭風吃醋。”

陳敏不聽,去拉陳靜的手:“祖母一定是見堂姐生得好看,不想管我們了,以後我們的地位不保了!”

袁氏知道女兒在說玩笑話,可這侄女兒朱顏皓齒,出落得亭亭玉立,呂氏卻像病癆鬼,面黃肌瘦,她到底是像誰呢?袁氏第一次看到這對母女,也是驚奇,嘴裏道:“你這孩子別渾說了,之前不是有東西要送給你們堂姐堂弟嗎,快些拿出來,等會兒他們要去清和苑陪你們大伯母,不要去鬧,往後有得是時間說笑的。”

母親發話,陳敏不吭聲了,只暗自嘀咕,大伯母一來就病倒,弄得這團聚滿是沈重味兒,她走過來遞給陳瑩一把鑲了寶石的牛角梳,眨眨眼:“很好用的。”

陳靜送給陳瑩一盒胭脂,有些尷尬的道:“不知大伯母的境況……”這種情況,只怕陳瑩是沒有心思好好打扮,她柔聲安慰,“回春堂的馬大夫是我們家常請的,他一定會傾盡全力,大伯母肯定能好,你不要擔心啊。”

小姑娘一臉的溫柔,陳瑩反倒是不好意思。

比起京都,縣裏能有什麽好東西,又因母親的病走時匆匆,不過帶點浮山特有的果脯苗米,哪裏比得上這姐妹倆送的,不由臉一紅:“我都沒有想到……”

“無事,母親說,我們往後有的是時間呢。”陳靜微笑。

陳瑩領會,點一點頭。

過得會兒,馬大夫就來了,姐弟兩個連忙跟著去呂氏休息的清和苑。

打掃的很幹凈,地上連一片落葉都沒有,廡廊下鋪著青磚,整整齊齊,秋日裏,路兩旁種著桂樹,香氣襲人,十分的幽靜。

馬大夫進去與呂氏把脈,陳瑩姐弟兩個在外面等。

而堂屋裏,坐著陳懷安與袁氏。

“大嫂是不是來之前就已經生病了?你怎麽沒有跟我提起呢?”袁氏覺得她一點準備都沒有,甚至連老夫人都不知道,可明明呂氏的樣子不像是才病了的,定然有幾個月。

當時從靖寧侯世子那裏收到信,陳懷安立時就派人去了浮山,他看著堂外的甬道,輕描淡寫:“說不說有什麽關系,難道她病了就不能來了嗎?”

“我怎麽會是這種意思?”袁氏忙道,“我是怕……大嫂這到底是什麽病,說來也可憐,大哥就是病死的,而今大嫂身體又不好,兩個孩子恁是命苦了,我早些知道,應當途中就去接他們。”

“榮祥去也一樣。”那是他的長隨。

袁氏唏噓聲:“母親一直後悔沒有早些接他們來,不然大哥興許不會去世,誰想到,這一守孝又過去三年,母親昨日便同我說,要好好相待他們。”

在母親眼裏,他是欠了大哥許多恩情,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什麽都不欠。可惜大哥就是這麽不爭氣,明明有幾十年來過,偏偏就沒了,當初離不了她,到頭來卻帶不走。陳懷安淡淡道:“你該做什麽便做什麽罷,我是沒有多少空去照顧他們的。”

聽到這話,袁氏真有些分不清他是無情還是有情了,陳懷林去世,他請求聖上,千裏迢迢回浮山悼念,可是回來卻絲毫的沒有管這孤兒寡母,偶爾提到,只叫她寄些銀錢去。

這幾年,陸續也有幾百兩銀子,然而今日看到這三個人,仍是極為的樸素。

是呂氏舍不得花,還是故意如此?這般寒酸,被外人知曉,只當他們二房不念親情,刻薄他們,袁氏眉頭擰了起來。

馬大夫在廂房一直未有動靜,陳佑輕輕拉陳瑩的袖子:“姐姐,娘怎麽樣了?”

圓圓的臉上滿是擔憂,陳瑩嘆口氣,她小的時候好像是沒有弟弟那麽乖的,讓父親母親都很操心,而弟弟卻不一樣,才出生不久就失去父親,家中沒有支柱,他過得小心翼翼,越發聽話。

陳瑩故作輕松:“娘會好的,你沒瞧見馬大夫在治嗎?你來的時候看到京都的樣子了吧,這裏的大夫可不像我們浮山縣,娘吃得幾服藥很快就會跟以前一樣了。”

想起娘親原先的樣子,陳佑一陣高興,連連點頭。

母親一定會好的,陳瑩緊緊握住了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加更~~~

謝謝大家撒花,請繼續,請不要停,我會再加更的呀^_^

☆、003

終於,馬大夫出來了。

陳瑩忙不及的上前。

小姑娘的眼眸黑白分明,好像泉水中的曜石,讓人看一眼就由不得心軟。

馬大夫原先繃著臉,這會兒松懈下來,微微一笑道:“令堂的病是不是五月時發作的?後來吃過一味藥,有丁香,大腹皮,桔梗……”

“對對對,還有白術!”陳瑩聽他一連說出了好幾樣,心中雀躍,這必定是個神醫了,不然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,她問,“大夫,這藥是我們縣裏一位李大夫開的,他很有本事,可娘的病一直沒有起色,到底是何原因?”

馬大夫聽得輕嗤一聲。

應是什麽偏遠縣城的庸醫罷,才能開出這種藥。

幸好發現得早,不然越吃越危險,他道:“你說的李大夫只怕不曾正兒八經的學過醫術,原只是小病……罷了,我給令堂換一味藥便可。”看到陳懷安與袁氏進來,他面色又一下變得很是恭敬,“陳大人,陳夫人。”

“你的意思,是可以治好嗎?”陳懷安要的是結果。

“是。”馬大夫忙道,“幸好沒有壞到根本,慢慢調理,一兩年總會痊愈的。”

壓在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,陳瑩覺得身子都有些發軟。

袁氏笑道:“那我們可算放心了,勞煩大夫您。”

馬大夫笑一笑說應當,寫了方子讓藥童去抓藥,隨後便告辭離開。

陳瑩疾步走入房內,坐到床邊看呂氏,告訴她好消息:“娘,您看我說的沒錯吧,京都的大夫果然不一樣,哪裏像李大夫,”她皺一皺眉,馬大夫的意思,母親是吃錯藥,可李大夫是縣裏最好的大夫了,怎麽會犯這種錯?他是治好過不少人的,包括弟弟的痘病,她的風寒,且平日裏對他們一家也很好,怎麽會用錯藥呢?

難怪母親一開始只是咳嗽,後來說句話都累了,出門也走不太動,需要李大夫來家裏。

有次她看見李大夫親自熬藥端給母親喝。

他幾乎每一天都來了,陳瑩想到這裏,眼睛驀地睜大,她有段時間覺得總不好,想過換大夫,李大夫介紹了一位大夫來,母親用過之後更是不好,後來他們就只相信李大夫……

突然明白過來,好像被冷水澆身,透骨的涼,陳瑩嘴唇緊抿,那日幸好是她偷偷寫信給陳懷安的,誰也沒有告訴,所以榮祥來接他們的時候很是突然,李大夫也好像收到驚嚇的樣子,他攔著母親求她不要走,可-榮祥身高力壯,一把就推開了他。

陳瑩心咚咚的跳,手心滿是冷汗,十分的後怕,難以想象要是不走,將來會發生什麽,也許母親會一輩子掌控在李大夫手裏了,他們家的錢財只怕也會被他收入囊中。

真正是人財兩得!

“瑩瑩?”呂氏看她面色不對,以為自己的病還是治不好,忙問道,“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,馬大夫真的說……”

“當然是真的了,叔父嬸娘都聽到的。”陳瑩回過神,她可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件事,母親心善,假使知道了,一定會很生氣,卻又不會往惡毒的方向想,只會將氣悶在心裏,這樣對身體是很不好的,她朝陳佑看,歡快的道,“佑兒也聽到的,對不對?”

“對!”陳佑把小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,雀躍的道,“馬大夫開了方子,說一吃就會好的!”

呂氏笑了。

螻蟻尚且貪生,何況是她呢,假使不用死,自然是最好不過,她可以親眼看著女兒出嫁,兒子娶妻,子孫滿堂,這也是丈夫曾經期盼的事情。

寬大的青綢被面蓋在身上,即使是笑著,仍顯得嬌小,病弱不堪,袁氏瞧著呂氏輕嘆口氣道:“不知道你們是這種境況,許是為此花費不少吧?大嫂,你應該告訴我們,我們一家人,客氣什麽呢,你缺什麽都可以說,不然就算你承得了,也苦了兩個孩子。”

因老夫人,陳懷安的關系,陳家每年都要送些銀錢去浮山,不算太豐厚,卻也絕對不少,袁氏自然要弄個明白。

三十來歲的官夫人,笑容溫和,目光卻精明,呂氏被她看得由不得臉紅,那些錢她自然是收到了,只是舍不得花,但一兒一女沒有受委屈,總是挑著好的,就算是陳佑,她也尋了縣裏最好的私塾。不過自己這趟過來,走得急沒有做什麽新衣,她哪裏有心情?

“弟妹,我們已經拿了許多了,還能要什麽?那些銀子,一輩子都花不了,”她連忙解釋,“只是暫時還用不到,我是想著等瑩瑩,佑兒再大一些……”

丈夫去世之後,光靠她一個人不可能養育兩個孩子,她只能接受這種救濟。

聽到這話,袁氏心裏清楚了,對呂氏又生出幾分同情,沒有丈夫的女人當真是日子艱難,她溫柔的道:“瞧您說的,大嫂,等他們長大了,難道我們會不管嗎,母親也是很疼愛他們的。”

站在一旁的陳懷安好像對女人間的話沒有耐心聽,往外走了。

袁氏已經習慣他的冷性子,彎腰安慰呂氏:“大嫂您就在這裏精心養著吧,最近也不要起來了,母親那裏,無需急著問安。”

她們低聲說話,陳瑩瞄一眼陳懷安的背影,快步跟上去。

腳步聲很輕,陳懷安察覺了,走到屋檐下停步,回眸看向這個侄女兒。

明亮的光線裏,十五歲的少女眉目如畫,一雙眼睛會說話似的,未開口就引得人願意安靜,聽她開口,期盼著這些。比起三年前,真是叫他想起“女大十八變”這句話,他印象裏,侄女兒正在長身體,遠沒有而今的窈窕奪目。

“有什麽事情?”他問。

那麽在意呂氏,這時不該追過來吧。

太直接,陳瑩連客套的話都沒法說,她心裏原是不太想面對陳懷安,這總讓她想起父親,可是這件事情,還能告訴誰呢?

“叔父……”她斟酌言辭,“剛才聽馬大夫的話,我覺得母親是被人害了,病況才會越來越重,不然早應該就好了。”

陳懷安眉頭一挑。

“十有八九是李大夫故意的。”生得眉清目秀,卻是這等小人,陳瑩捏緊了拳頭道,“我是猜想的,但應該不會錯!”

那不是大夫麽,如此作為是有什麽深仇大恨?陳懷安目光暗沈,但他一句疑問都沒有:“你回去吧,此事不用再管。”

陳瑩一怔。

關乎人命,怎麽也該詳細說一說吧?可她不敢再多話了,陳懷安雖然生得像父親,可他身上有種不容人靠近的氣息,冷峻淡漠,而父親永遠都是溫和的,好像不知道索取。

“既然叔父有了決定,便交給您吧。”她躬身告辭,“但願母親的罪不會白受。”

陳懷安不置可否。

她見狀心想,假使這人真不管,等到將來有機會,她必定會替母親報仇,也不是非陳懷安不可的。她揚起臉踏入門口,誰料陳佑也出來了,正探著小腦袋往外看。

距離不近,應該是聽不見的,陳瑩笑道:“佑兒,你怎麽在這裏?”

“姐姐……”陳佑不看她,看外面的陳懷安,“姐姐,弟弟都會長得像哥哥,是不是?看我們隔壁,明山與明春就很像呢!”

陳瑩摸不著頭腦,猶疑的嗯了一聲。

陳佑眼睛一亮:“那爹爹,是不是跟叔父長得一模一樣?”

沒料到會問這個,陳瑩心頭一滯。

不像她,陳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,而父親也是沒有留下一張畫像的,小的時候,陳佑便問過父親的樣子,然而她敷衍了幾回,他就不問了。今日看見陳懷安,弟弟是又好奇了罷?她鼻子發酸,男兒這一生少了偉岸的父親,是很遺憾。

“是。”她點點頭,“很像。”

盡管不喜歡這個人,可不得不說,他可以滿足弟弟的想象。

陳佑大喜,眉飛色舞。

原來爹爹這麽英俊呢,還很有氣勢!

他高興極了:“我今日做夢定會夢見爹爹的。”

陳瑩微微的笑。

裙角拂動,姐弟兩個很快就消失在門內。

胡德偷瞄一眼,與常翊道:“陳姑娘進去了,老爺還在。”

常翊大為失望。

剛才見馬大夫來,他是很想跟著一起去,可是又忌憚陳懷安,那是陳家大房的女眷,他不方便,到底是沒有尋到機會接近陳瑩。現在令他高興的是,陳瑩肯定是要常住在此了,呂氏的病不容忽視,他們哪裏會急著搬走呢?

他笑起來。

袁氏回頭告知老夫人詳情。

聽說能治好,老夫人舒一口氣,摸摸腕上戴著的檀香珠子,低頭沈思。

她並不喜歡這大兒媳婦,當初陳懷林要娶便是不太願意,因呂氏流落到浮山,家人都死了唯獨剩她一個,命是不好的,果然後來,大兒子也死了。

這些年,她一直都不想再見呂氏,要不是孫女兒,孫子大了,斷不會再在一個屋檐下。

想到陳瑩的天生麗質,陳佑的乖巧天真,老夫人用力捏了捏佛珠,淡淡道:“馬大夫既然說能養好,你便在附近尋個院子予她們住罷。”

家裏多了人,處處不習慣,捫心自問,袁氏要不是為陳懷安,打心裏眼也不願與這一家人真的住一起,而今老夫人開口,頗是欣慰,嘴裏卻是道:“大嫂差些動了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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